-
父亲取出口袋里的卫生纸放在我面前备用,他像面对一位长辈似的对待我,令我终生感激。我知道父亲拙于言辞,在面对生命中难以省略的伤痛时,更无力打破沉默。
-
我可以先公布结局:即使尽我余生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重读他所有的 作品,仍然不可能找到他放弃活着的原因。
-
他的故事也有一个巧妙的掩饰: 那些看起来说不完的、老是周旋于青春期天真乡村风景之间的成长故事,总是窥探 着死亡。
-
经由同伴的“看不见”,“我”所体会到 的,却是“自我的不在”。
-
我想,人天生就喜欢躲藏,渴望消失,这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事;何况,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不就是躲得好好的,好到连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曾经藏身何处?也许,我们真的曾经在一根烟囱里,或是一块瓦片底下躲了很久,于是,躲藏起来就成了我们最想做的事。
-
那天晚上,是个寒冷的夏夜,父亲和我相对无语,临走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好好活下去,不一定要在意别人的话,人生有时候要走自己的路。
-
父亲的轮廓日益模糊、褪色,终至消失不见。旧的路面被刮掉了,重新铺上一层新的碎石和柏油。那份曾经不止一次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将永远埋藏,不为外人所知,包括父亲在内。
-
我们却在黑暗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体, 紧绷着神经,盯着向我们寻来的同伴时,我总是感到自己深陷在一股漆黑的幸福之 中无法自拔。
-
她的嗓音非常甜美,带有一种清淡的水果香味,从此我再也没有听过那么清脆,泛着白瓷光泽的歌声了。
-
我想不出来,除了躲藏之外,还有什么 比游手好闲更能让人觉得充实?
-
回到家,我时常在吃过晚饭、洗完澡之后躱进我的小房间里,等待隔壁传来何雅文的练琴声。有时,在等待中,我会把房间的灯关掉,平躺在床上,看着月亮从我的窗口慢慢升起;在黑暗中我的寂寞竖起了耳朵,我像一只蝙蝠那样渴望着声音,仿佛只有声音的波动才能让我认周遭的一切。
-
那时候,只觉得一堆假钱在那儿转来转去的很有意思,后来才渐渐了解为什么玩大富翁要掷骰子,为什么盖了房子的地方会提高过路费,为什么一路上常常会遇到“机会"和“命运”;还有,为什么进监牢比盖別墅容易得多。
-
我想,或许我再也无法躲得比这次更好了。在无人的城楼间,我像是那些没有生命的道具。我轻轻跨过一道僵硬的门槛,走进一座冰冷的天井,痴傻地望着一卷透光的竹帘发呆。我细细地抚摩一扇花格窗,像是在抹掉我身上的灰尘。我记得,我买了一串糖葫芦,嚼着酸苦的果核,沉浸在一片无声的寂寞里。
-
“一辈子很快就过完了。”他想,到了晚上,他有把握让自己平静得像一具尸体。
-
月光下,他举起那个密封罐子,光线穿过玻璃。他看见罐子里只剩下一张纸片,还 未打开盖子,他便已经猜到了:剩下来的必定是他当年投入的那张空白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