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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十月了。太阳永不西沉,花朵沐浴在阳光下闪着光辉的季节已经远去,美丽的秋色也卸下了缤纷的色彩。然而,此刻还不急着悲叹逝去的美景。当我眺望着被风吹起的落叶,踩在沙沙作响的枯叶上,我感受着周遭的静谧,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仿佛涨潮后即将退潮的海绵,散发出无限宁静的氛围。我不禁思考,人的一生当中是否也有这样的季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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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常在想, 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环境之一,就是围绕在人类身边的丰富生命。它们的存在不仅疗愈了我们,更重要的是,它们也让我们理解,人类究竟是什么。 看到可爱的动物就想喂食,也许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未必是对的。坚持对的事情不容易,如果能展现一点幽默感,有时更能有效打动人心,达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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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内心真的很奇妙,总是被一些芝麻绿豆的日常琐事搞得乌烟瘴气,然而有了双新的登山鞋,或是感受到春日气息,顿时就能感受到人生的丰饶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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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外出旅行,脱离了原有环境的框架,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这时的朝夕陪伴,并肩看向窗外,探索人生长河上流动的风光,不论长短,都是最醇厚的相处、最专心的对待。十五年中一次一次的单独行旅,我亲密注视着他们从少年蜕变为成人,他们亲密注视着我从中年踏进了初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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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可以看见好多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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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一个在寒冬的清晨蹑手蹑脚进厨房做四个热便当盒的女人。我看见一个姿态委屈、语调谦卑,为了孩子的学费向邻居朋友开口借钱的女人。我看见一个赤脚坐在水泥地上编织渔网的女人、一个穿长统雨靴涉进溪水割草喂猪的女人。我看见一个对丈夫坚定宣布“我的女儿一样要上大学”的女人。我看见一个身若飘絮、发如白芒的女人,在丈夫的告别式上不胜负荷地把头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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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写信的女友,她写的信其实是一首一首美丽的诗,因为她是诗人。我有打电话的女友,因为她不会用任何电子沟通。她来电话时只是想说一件事:我很“闷”;她说的“闷”,叫做“寂寞”,只是才气纵横的她太骄傲,绝不说自己寂寞。有一个女友,从不跟我看电影听音乐会,但是一个月约吃一次午饭。她是我的生活家教。每次吃饭,就直截了当问我有没有问题需要指点。令人惊奇的是,她每次的指点,确实都启发了我。她外表冷酷如金属,内心又温润如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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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去探视他们,他们深深陷在既有的生活规律里,脑子塞满属于他们的牵绊,再怎么殷勤,我的到访都是外来的介入,相处的每一个小时都是他们努力额外抽出的时间,再甜蜜也是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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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多么迟到的、空洞的、无意义的誓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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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常约会——去看一场特别的电影,去听一次远方的乐团演奏,去欣赏一个难得看到的展览,去吃饭、去散步、去喝咖啡、去医院看一个共同的老友。我曾经和两个同龄女友清晨五点摸黑到寒冷的擎天岗去看日出怎样点亮满山芒草。我曾经和几个年轻的女友在台东海边看满天星斗到凌晨三点。我曾经和四个不同世代的女友在沙漠里看柠檬黄的月亮从天边华丽升起。我曾经和一个长我二十岁的女友在德国莱茵河畔骑脚踏车、在纽约哈德逊河畔看大河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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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一个神情焦虑的妇人手里紧紧抱着婴儿,在人潮汹涌的码头上盯着每一个下船的男人,寻找她失散的丈夫;天黑时,她蹲在一条水沟边,拎起铁锤钉钉子,搭建一个为孩子遮雨的棚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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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清楚楚看见现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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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代不会倾吐,下一代无心体会,生命,就像黄昏最后的余光,瞬间没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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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一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民国姑娘,在绸缎铺里手脚俐落地剪布卖布,仪态大方地把客人送走,然后叉腰跟几个蛮横耍赖的士兵当街大声理论,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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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只是我的母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