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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过去,像对着太阳似的不敢朝她多望,但也像对着太阳一般,即使不去望她,还是看得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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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都以为自己所过的是唯一正确的生活,而别人却在虚度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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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认出跑上来的人是谁,那张被制服的绣花领子托住的和颜悦色的脸,就更加容光焕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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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来,眼睛盯着门,竭力装出严厉而轻蔑的神气,但是装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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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比起从莫斯科一路跟踪她来的时候,离开幸福却要远多了。当时他认为自己没有得到幸福,但幸福在前头;现在呢,他觉得最幸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她已经完全不象他最初看见她时那样诱人。无论精神上,肉体上,她都不如从前了。她整个身子变宽了,当她谈到那个女演员的时候,她脸上现出一种使她变得难看的愤恨神色。他望着她,好象望着一朵摘下已久的雕谢的花,他很难看出它的美——当初他就是为了它的美把它摘下来,而因此也把它毁了的。他觉得那时他的爱情强烈得多,但只要他横下一条心,还是可以把这种感情从心里压下去的;现在呢,他觉得他对她并不那么爱了,但他知道,他同她的关系却是再也割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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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文确实说出了他最近的心情。他处处只看见死和死的临近。但他所设想的事业却越来越吸引他。在死没有来到之前,总得活下去。他觉得黑暗笼罩了一切;但正因为这样黑暗,他觉得事业才是这黑暗中唯一的指路明灯因此抓住它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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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黑暗中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同时屏住气息不停地冥思苦想。但他越是冥思苦想,就觉得越清楚,事实无疑是这样:他在生活中确实忘记了、忽视了一个平凡的情况——死一定要来,一切都要完结,什么事也不值得动手,而且是无可奈何的。是的,这很可怕,但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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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万物不可逃避的归宿,头一次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呈现在他面前。而在这个睡意中呻吟、习惯成自然地忽而祷告上帝、忽而咒骂魔鬼的亲爱的哥哥身上,死就绝不象他原来想象的那样遥远。死也同样在他身上存在着,这一层他是感觉到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再过三十年,那还不是一样?至于这无可避免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仅不知道,不仅从来没有想过,而且没有勇气和力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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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两腿,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用手抱住,又摸摸昨天从马上掉下来摔坏的小腿,接着身子向后一仰,深深地舒了几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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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一件事可以用悲观的眼光去看,因此感到痛苦,但也可以把它看得无所谓,甚至觉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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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到写字桌旁,但是不写信,却把双臂搁到桌上,把头伏在臂上,她呜咽着,整个胸脯一起一伏,哭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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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伦斯基在卡列宁家的阳台上看了看表,心情十分激动,全神贯注地想着心事,以致虽然看了表上的指针,却没有看清究竟是几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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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伦斯基无法理解,象安娜这样个性很强又很诚实的人,怎么能忍受这种自欺欺人的处境而不愿摆脱。他没有想到主要原因就是她说不出口的“儿子”这个词。当她想到儿子,想到他以后将怎样对待她这个抛弃父亲的母亲时,她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害怕,简直无法认真思考,只能象一般女人那样用虚伪的判断和语言来安慰自己,好让一切都保持原状,并忘记儿子将会怎样对待她这个可怕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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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竭力装作镇定,她的嘴唇还是在不断抖动。“请你原谅我跑到这里来,但我要是看不到你,那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他继续照例用法语说,有意避免俄语里“您”和“你”这两个词,因为用“您”显得太疏远,用“你”又亲昵得有点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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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臂搁在桌上,一只手托住他那红润俊美的脸,那双善良而睡意惺忪的眼睛象星星一样闪闪发亮,说道。“这该怨你自己不好。你害怕情敌。我还是当时对你说过的那句话:我说不出你们俩谁占优势。你为什么不力争呢?我当时就对你说过……”他没有张开嘴,光用牙床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