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女

男人的表情冻住了。好容易压下去的情绪，这会儿又被强行拨弄起来，真没劲呀。可似乎与他的意志无关，血管里有什么东西随意往上涌着。简直像沾在皮肤上的沙子，渗透到了血管里，从内侧剥落着他的情感似的。

不停的流动，正是沙子拒绝接受所有生物的理由。一年中必须不停顿地强逼着紧紧抓住，与这个现实的郁闷相比起来，是怎样一种错误呐。

头痛像沉重的铅屋檐滑落在眼睛上......情欲好像最终只是缩短了走向破灭的距离。

他把手浸泡在桶里的水中，好不容易才强忍住没有失声痛哭出来。水冰冷刺骨。他就这样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在视线被完全遮挡住之前，女人一直把因泪水和眼屎几乎看不到东西的眼光投射到男人身上，如泣如诉，男人将视线转移过去，假装不理睬。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代给了女人，他觉得自己将在她的臂膀之中变作河滩上一块光滑扁平的小石子。剩下的部分则将液化，融入女人的体内。

无论是登山家、还是大厦擦玻璃的 ，还是电视塔的电工、还是马戏团荡秋千的，还是发电厂的烟囱清扫夫，在他们被下面吸引住的时候，那也就是他们破灭的时刻。

像教师这种嫉妒虫附体存在是不多见的……学生年年都像河水一样超越自己流淌而去，在这流水的底部，唯有教师，像深埋的石头一样总是不得不被残留下来。

女人转过脸来，神情紧张，警惕地望着他。那哀求的表情已经自然纯熟，可以肯定，她这一辈子都是靠这种表情度日。

我们姑且把这种失踪称作“纯粹的逃亡”，多数的失踪似乎都属于这种纯粹的逃亡。

等待的时间可真难受。时间，就像蛇腹一样，弄出深深的皱纹，折叠了好几层。这一层一层假如不绕远道，就无法向前挺进。每一层皱纹，所有形式的疑惑，手里都潜藏着各自的武器。与这些疑惑论争，或置之不理，或冲撞前行；不是一般努力所能胜任的。

他手中捏着的往返车票，在“前往目的地”、“返回场所”等地方都是空白，可由他本人随意填写。而且再往深里考虑一下，他的心已经给一种欲望填满了：他渴望将囤水装置的事告诉给别人。……逃亡，在那以后的第二天考虑也不迟。

没有风的早晨，雾就像浑浊的河流一般。

忍耐本身并非失败……相反，恐怕只有当你认为忍耐就是失败时，那才是真正的失败的开始。

相互舔舐伤口也不赖，但是假如永久地相互舔舐永久无法治愈的伤，到最后舌头恐怕就要磨灭了，不是吗？

说人类是平等的，也许只针对死亡和性病而言······对于性病，人类要承担连带责任······可是你却根本不想承认······你躲在镜子那一面以自己为主角的你自己的故事中······只有我被遗留在镜子的这一面（略）······是你的镜子让我变得无能······女人的天真把男人变为了女人的敌人。

就是在那个“废墟时代”，当时所有的人都在四处奔走，寻求不走的自由。

女人的话题范围十分狭隘。但是，一旦进入她的生活圈子里，她就会马上变得格外富有活力。这也许又是一条进入女人内心的通道。虽然这条道路并没有特别地吸引他，但是女人的花语却提供了一个契机，使他联想到隐藏在肥肥厚厚的劳动裙裤下的她那肉体的弹性。

心脏就像破裂的乒乓球一样不自然地弹跳起来。虽说缺少可以联想的东西，可怎么就又想起了那种不吉利的东西呢？话说回来，十月的风含有令人难受的悔恨的余韵。

......(更多)